2014年2月8日 星期六

微小說:小森林

我來到小村A。小村A後面,有一座小森林,穿過小森林,只需要十分鐘,就是另一個小村子B。風景沒什麼變化,但已經是兩個國家,這裡是法國瑞士邊境。

小村A是瑞士這一邊。不到三百人的小村,一下子就找到教堂邊的墓園。依照電話的指示,墓園旁那一棟農舍,應該就是傳說中我們這一州最長壽的人瑞,貝雷先生所獨居的小屋。我敲敲門。

貝雷先生是一位白髮蒼蒼、頭已經彎到肚臍的老先生,今年準備與一家四代歡慶百歲。我來造訪他的原因是,聽說老先生還記著許多二次大戰的故事,很多瑞士歷史研究者都喜歡找他。

那一個下午,他分享了許多大戰時,法瑞邊境的軍情,也順便給我看了許多老照片。

「這是誰?好美!」 我忍不住讚嘆起來,一個金髮美女,風華正茂。

「嗯...這是我太太...天啊...我多麼愛她!她一出生,我就等著她長大當我的新娘。」老先生深情地看著那一張老照片。

「你們該不會是同村的,然後青梅竹馬那一種...?」我很八卦。

「對啊!我們都是同村長大的...對了!剛才說到當時瑞士邊境的軍隊...還有當時的物價...」老先生顯然不肯讓我八卦下去。

記了一堆史料,老先生看來疲倦了。老先生建議,他打算借我他所珍藏的舊書信跟老照片,讓我自己可以在家繼續研究。我於是禮貌地站起身來準備離開,老先生開門送客。

「看到我家大門對面的墓園沒有?我太太就在那裡等我。」這一位瑞士老先生笑了,「想到深愛的人等著我跟她相聚,我就覺得死並不可怕啊...」

回家路上,我一直回想這一對瑞士老夫妻,橫跨超過五十年的婚姻與愛情。

回到家,迫不及待地打開一大包舊書信,馬上拿出那一張金髮美女照。因為在老先生面前,我老早就瞄到照片後面是密密麻麻了。但一想到,大概是老太太跟老先生兩人當年肉麻情書,就忍住不好當著老先生面偷看。想回家再說。

沒想到,我讀了之後,淚流滿面。照片後面是這樣寫的:

敬愛的女士,您好:

很抱歉我寫這一封信給您。您的愛人,巴克耶先生,不幸地已在法國軍俘集中營,不堪折磨死了。

我跟您的愛人,一起為我們的祖國法國作戰,但都不幸地,被德國那些畜生俘虜。那時在集中營,我們是多麼痛苦啊,那些折磨...所有關於集中營的報導,都是真的,都是真的,那是地獄。

但是,我們那時在集中營裡,就一直互相鼓勵,一定要撐下去,一定至少要有一個活著,活著出去,並寫信告訴對方的女友,那個被折磨致死的愛人是怎麼愛著 她....敬愛的女士,我現在就是要來實現我對好友的諾言。巴克耶先生要我告訴您,他忘不了那些小森林的約會,他要你結婚,與一個愛你的男子組成家庭,別 等他,他是不會再從法國穿越過小森林來瑞士找您了。

致上我最深切的問候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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